雪竇石奇禪師語錄卷十五(終)
佛事
道場,忽爾告終,人天失望。正期長光佛日永作舟航, 豈宜縮手偷閒退藏於密?咦!我雖與你同條生,不與 你同條死。說甚末後句?請坐雲龕裏。」
為林野和尚封龕,云:「林和尚,我師弟,十年行道,四坐 起龕,云:「葉落歸根,來時無口。木馬翻身,泥牛解走。」以用自由。茲我林野和尚自從出蜀遊楚,抵南都乃至 東浙明州,中間歷叢林、參知識,逗到鄮山廣利,撞著 個老和尚,一語相投,十年來一條拄杖橫行海上,東 打西打,管教佛祖不容駐足,撞著底衲子性命不留。 驀地一朝歇手,被伊超過一頭。既然如此,全身奉重, 一句又作麼生道?」以拄杖卓,云:「為君直下蒼龍窟,坐 斷玲瓏體自悠。」
入塔,云:「一葉落,天下秋;一塵舉,大地收。殺活縱奪,照叢林力匡荷,一朝手撒開。」乃云:「日當午,休話墮,者裏 應須快轉身,老僧助你一把火。」(藏書偈擲筆而歿。)
為藏禪徒火。舉火炬,云:「藏上座,秪者個,相從我十年, 為見咄禪人火。「咄哉見上人,面門光燄燄,只者火柴在爾。直饒聲和響,順形直影端,一道坦平,規行矩步, 便與麼去,不妨轉轆轆地,是處古車,鼻孔撩天方始 受用。」舉起火炬,云:「委悉麼?烈燄光中著眼看,記取當 陽者句子。」
為古車禪徒火。「當人一著,遍界全提,應自知時,轉身 為孤輪禪人說戒畢,以靈骨入塔,云:「晴雪滿山頭,白體露,寶明在爾,受用無窮。不覺向外馳求,吳越遂分 兩地,直下回觀,本得一念便是家鄉,父母、師長窮劫 不離生死,去來了無所寄,雖然廓爾如如,者個少他 不得。」遂點云:「還會麼?烈燄光中急轉身,赤腳波斯難 趁及。」
為寶慈印沙彌火。以火炬作圓相,云:「一印當陽,虛空明,虛空出骨。」召大眾:「還見麼?」以拄杖敲塔門:「總向者 裏退藏於密。」
為寧遠、慈雲、寶慈入塔。「舉一明三,明三即一,三一明瓦解。便與麼去,人間天上任意遊行,此界他方縱橫 自在。不離當處嘗湛然,覓即明明不可見。」豎火炬,云: 「還會麼?燎卻面門。」便擲。
為寶梁禪德火。「天寒地凍,觸目凝然,兩手撒開,冰消空出骨。」以拄杖指靈骨,召大眾云:「骨在者裏,且道心 在甚麼處?」遂送入,云:「普。」
為會心上人入塔。「三界惟心,萬法惟識,會得心時,虛 為空林大師起龕。「門裏出身易,身裏出門難,不難不惟吾空林大師,生緣吳門鹿城,遍參湖海知識,高踞 雙徑峰頭,兩目自空雲漢。後投金粟,室內一心,頓徹 物我,一如逢原自在,共侍我天童老人一十五載,聲 光嘖嘖,叢林老成無出其右。雖則韜光慎重,獨善其 身,誠為末世風規法門標朢。嗚呼!云往,夫復何言?生 平高尚,末後全提,坐斷雲山,今之是也。」召大眾:「且道 不出那伽大定一句作麼生道?出頭天外看,誰是個 般人?」一喝。
入塔,云:「水肅千谿,雲屯萬壑,真機獨露,是處生涯。恭成受用。茲我圓通大師年高有德,四眾依皈,戒肅風 清,法門耆宿可以為規範、可以為準繩、可以為舟航、 可以為津濟,同光混俗,合水和泥,獨契大方,高超物 表。今則化緣[A1]已畢,葉落歸根,正恁麼時如何舉示?」以 拄杖指塔,云:「大眾還會麼?無縫塔開光簇簇,全身直 入涅槃城。」
為圓通禪師入塔。「青山溢目,綠竹滿前,左右逢原,現 為幻緣禪宿入塔。「知幻即離,離幻即覺,覺了幻緣,是天空闊,行空曉月,澄澄境物何殊?了無間隔。恭惟我 一葦大師年高臘茂,誠標望於叢林,德被道充,乃津 梁於士庶,人天敬仰,南北皈依。嗚呼!一條白棒忽然 袖手不拈,坐斷空山,直得全提向上。」召大眾:「正恁麼 時且道如何?泥牛入海無消息,天岸空空雲自封。」
為乍城一葦尊宿封塔。「雨霽風鳴極,目寒煙冪冪,海頂門隻眼,從教觸處維新。建上座,老叢林,法門擔子 忽辭行,偷閒不顧老僧老,鬧裏抽身太不仁。」舉火炬, 云:「高著眼,了無情,火光烈燄燎卻面門。」
為僧幢上座火。「酷暑蒸人似火,都來沒處藏身,拶開彰,靈機密運。贊叢林而不間師友,自成業以未竣法 壇,正期佛日高輝,遽爾身藏北斗。咦!幾樹庭梅香雪 冷,白雲靄靄自來封。」
為寶慶南源大師封龕。「山空木落,水肅霜明,智鏡全德呈機。雖然遍界難藏,者裏應須放下。」舉靈骨,云:「還 委悉麼?」便送入。
為妙德靈骨入塔。「萬木凋零,千山露骨,空生相現,妙 為妙融禪人火。「半雨半晴山夜瞑,春雲欲開欲不開。」 為守先上人火。「守先一著,天空地廓。烈燄光中,通身翠浪空,消息竟從何處去?明明具骨體玲瓏,藏身處 沒行蹤。」以拄杖擊云:「大開無縫塔,入此圓光中。」
為仗錫翠浪禪德入塔。「千峰雨歇霜問候,仗錫山頭 為日聞火。「雲開霧捲,山青水碧。會麼?撩起便行,西方行狀
本州南廣寺,繼住隆福。因誦中峰偈有感,矢願參方, 既而習靜虞山,刺血書《華嚴》大典,遇等慈老宿,知提 究本分。慈化後,廣參知識,至雲門顯聖圓戒,隨眾參 請,疑情大發,卒參密雲師翁,屢呈所解,密叱之甚,曰: 「待你入處硬掙,後來為人手段自別。」忽於棒下頓脫 凝滯,生太感激,矢願匡扶法社,不避勞怨,不離左右 一十三年。
先師出蘇之太倉州徐氏,法諱通雲,字石奇,脫白於士請,為治病計。密殷勤囑累,授拂而別,仍題肖像付 曰:「咄哉老癡!不識是非,但來問者,一味直槌,無物可 似,分付石奇。」遂於普潤院掩關三周寒暑。師雖深韜 鋒鍔,坐斷十方,然而玉韞珠潛,光輝自著。黎君晨夕 問難,飽喫獰拳,日用應緣作得主宰,乃若柴庵吳相 國、賓吾魏司馬皆負儒林重望,諦信皈誠。關期既滿, 三君率諸道俗敦請說法,淮海人士方知向上一事, 莫不謂靈山一會儼然未散。歸省師翁,立作座元,而 台之靈鷲山印明者以住持請命,師應焉。
崇禎丁丑,年四十有四,赴興化黎太沖居院,正之給侍巾瓶自此始也。來歲,密退隱通玄,師先 一日省覲,密喜師至,笑談訣別。是時得法諸弟子往 往耑令一方遠隔天涯,師力襄後事,傳訃遐邇,扶龕 返天童入塔,率眾請新住持——為今弘覺老人,乃赴景 星之請。其地乃先德貫首座簡堂禪師隱跡之所,溪 山奇勝甲於緱城,一時英靈涌集,氣吞諸方,刀耕火 種,不復作出山想。
辛巳秋,入故址,不可復問。寧紹士紳公牘三至,而侍御徐公心 韋授同門之誼勸駕尤力,師愀然動容,策杖而來,倚 巘架屋,編荊作衛以處之。先是赴靈鷲日,密記曰:「狗 子無一隻,折箸無一雙,是汝住處。」讖固在雪竇也。至 是甘之如飴。嘗以偈勉眾曰:「山居茆屋十餘間,驀地 狂風盡打翻,珍重吾徒齊著力,大家扶起莫生煩。」日 則俱眾作息,祁寒溽暑不廢晚參。明月在庭,坐嘗徹 旦,禪者環植之,一一與之刮皮及髓,洞徹見元,飲之 以冰檗,飽之以雪霜。于是會下多士見重諸方。
崇禎癸未,雪竇燬,豪強乘間侵漁八月,夢章羅公、虛谷顧公、心韋徐公等請就殿址說 法,師拾級而上,曰:「瓊樓玉殿,百草頭上全彰;千丈報 身,瓦礫堆邊頓現。塵塵爾,剎剎爾,突出無位真人,發 明現成公案。」聞者心豁然。而積敝未清、魔孽若而,人 且有假法產充兵餉,媚茲驕軍悍將,冀滿其溝壑。護 法殫誠禦侮多種,而師初不以得失介意利害填膺 也。諸山寇兵迭橫,師旅充斥,饑饉相仍,無不驚心駭 目。與師相厚善者,莫不以舍難圖易為勸,而師一切 不顧,慈以攝暴,忍以應強,久而又久,冥頑翕然從化, 公侯作我干城,法堂、佛殿、方丈、庫廚、湢室次第告成, 咸謂非師定力不可。雪竇之中興碑有曰:「十年之內 山海交訌,朝來非象弭之夫,夕來則魚服之士,師蓋 與諸禪日在鋒刀頭坐臥者也,乃能需材,則百圍之 木不難塹堙山谷以轉輸;需石,則千仞之岡可使奮 迅龍蹖而開宕。雲水趍於父事四眾說,而子來幻出 方蹶之瑤天,追還既湮之寶地。」斯為實錄。
越歲興化黎君以舊訂致書甚懇,赴之求見者,舟楫蹌躋、 老幼肩摩,獻貲帛衣履至無地以容,師一視而[A2]已。庵 址宅水中,邑之富有議聚五十三人,如華嚴士數,聚 財編木以衛,逡巡未舉,師以供養之所入悉付主僧。 工方告竣,而泗水忽至,得免漂滌,叢林至今無恙,賴 此舉也。鴻儒碩彥追隨掛搭,得法喜者不可勝數。解 夏東還,凡經由之地,若法姪、法孫輩,察其保重法道 者獎之勵之,或以檀貲展轉給贈;其裸販化門者斥 之逐之,面詈而筆討之。兩淮吳越上下數十里之間 聞風震恐,頓知忌憚,諸方稱雪竇而不敢名,競推雪 竇為中流砥柱,匡扶大法。師以直捷行令、以枯淡自 持、以珍重付授,顧以廣大御眾有過犯者,改則許之。 嘗曰:「使人根皆端,不復用諸佛菩薩出現世間矣。」每 遇險患,眾排擠至師前,師曰:「任緣而[A3]已。」眾意自解。賢 士大夫莫論有信、無信,既見之後,如飲醇醪,醉心不 捨。善哉!徐石侶之言曰:「吾見石翁,溫而厲,恭而安,慈 悲中自稟巖峻,方是上古宗匠。」咸安羅公夢章由明 州司理轉觀察,復雪竇有巨功,休沐之日家蓮山與 師莫逆,師嘗以戒和尚等視,囑其遍護法社。
越歲庚寅,二月,為師六旬誕獻祝,騰涌盡▆給諸弟子,丈室蕭 然而[A4]已。
癸巳春 歲甲午,西堂法幢幟偕余公孔謙以密印道未,憫通玄蕩廢,則駕赤城之輿,別立住持而還。昔佛 印元以甘露宣長老演法未有宗旨,竟遭逐,實古今 一轍。
歲乙龍池一請,皆毅然不允,而猶不廢普潤密印、通玄之 行者,非法門關係,即師資義重。如鄞之大梅,有力據 為墳塋,師嘗竭誠恢復,怨謗勿恤也。既復之,後命西 堂幟主之慈有。香山兵荒甚烈,請為別院,師嘗歡顏 納受,雖艱困勿拒也。事平之後,不無異同,則仍歸之 舊住,應物而不傷類如此。同參泯巖空林禪師廬,四 明絕頂得塔地,旋往武林,遂歿焉。臨歿,謂群弟子但 寄語雪竇,無別諭。得訃,親往奠,眾憚扶龕,議火化。師 謂非故人命,乃料綑載之,費咸周給之,親送函塔,推 弘覺忞和尚為塔上之銘,曰:「吾不能文其德也,嗚呼! 世不云乎?一死一生,交情乃見。斯誠風勵後學之一 端歟?」
二十年間,天童五請,大溈三請,金粟再請,徑山、塔龍池,婁東士紳有南廣之請,便道經過,見梵剎[A5]荒 蕪、僧徒寥落,不勝心惻,誅茆數間以居。期月欲還,四 眾堅留不得,師許結雪竇局再至,盡出衣缽,預鬻殿 材以安眾志。眾請持畚鍤,浚鹽鐵支河直達於寺,以 便舟楫。師許之,遂成功。其開化之眾嚮慕之盛,復不 翅興化時也。時有趙伯州者,自稱知禪,遍探知識,攜 友來謁,語:「浮游無本,方擬湊泊。」師示以兩掌,士怒輸 機,造謗辭甚酷,傳至再三,冀師畏憚。一日憨睡,火燎 床簣間,家人倉皇以水潑救,油裸若羊狀,蓋其參師 之日迺飽噉羊酒登興也。痛苦不可忍,遣親屬追取 謗辭至亟,竟號叫而斃。以故,婁之人士益加重法。
丁酉之歲,兩殿完舉,摩空贔漢顧而悅之,亟掃戌夏歸雪竇,則修復顯祖諸塔,用酬夙願。適明公自 天童至,為定壽藏於妙高峰,解齊純、無凡誠二上首 力言從臾,師為之頤解,遂成塔院於左方,為退居計。 門士倪伯屏集吳中人士促逼赴南廣,迺命正嗣主 法席,正以師精神未艾,院事艱巨,力辭苦辭。師拂意 怒叱,以為子道當事養志耳,并囑夢章羅公勉正任 守成之擔,山門事無巨細託護衛焉。復命退庵恂居 守塔院,策杖至南廣商之,京督張公、鹺臺胡公皆大 歡喜,互有弘施,殿堂、方丈、大悲閣、廚庫煥然一新。
戊以行腳發始,自負一願幾四十年,至是稍畢,將立住 持以自代,東歸妙峰。不謂歲除之辰,一旦疾作,勢亟 仗錫,旋以諸弟子記莂,請師作色,無敢復言。問疾者 日眾,師曰:「汝輩擾攘,謂我死耶?」厲聲揮去。師以狂瀾 既倒,不惜以身障,故至歿不變。二侍僧前後進,命舉 吉時,同以子時對,微點首,次早果以子時示寂。
師痛哉!停龕多日,以待弘覺老人自浙西至,值雷聲頻 動,眾切虞慮觀者如市,唇吻紅潤,容貌如生。弘覺老 人哭之慟,命勿掩龕扃,迎歸四明,啟人敬信。蓋諸弟 子不能從焉,寺鄰習尚遊俠,計留龕以恣觀瞻,群弟 子袖手窘迫無如何,倪公伯屏力排之,依違殆半。忽 火從寺西發,前後寮舍並燎,惟龕巋然獨存,無斑炙 痕。若輩乃始革心懼罪,從倪公斷得。
嗚呼扶龕東行,自婁至甬,千有餘里,舟車遞進,幢幡蔽道, 哀聲動地,諸弟子駿奔左右,不遺餘力。五月十三日, 歸窆妙峰。
于四月十二日至誠感人,無違勿屆,未暇枚舉,正小子敢謂濟北宗 風,自密祖弘震之後,諸知識孰不垂鉤萬里,布網漫 天,騅鯨無逃於格外?吾師正令全提,不令人有憩足 地,故浮夸之徒望崖而返,唯操守敦篤若而人水洒 梃逐不去,此師之異於當世也。
嗚呼痛哉!吾師平生以真實心履真實行,廿載,瞬息罔懈,猶勉後人續未竟之緒,名山巨剎借 重光影不知凡幾,而師不欲以虛名可否,斷斷然謝 之,此師之異於當世也。名器泛濫,師早發歎於靈鷲 之日,數年以來非無點胸自肯,久弼叢林之士,而必 欲深鎚密鍊,俟其晚成,此師之異於當世也。
吾師開闢雪竇,辛勤辭語,多絕塵之韻,侍者記錄成集,戒勿刊布,不欲稍 以伎倆一路起人咀嚼,惟隨機開導、關係大法流通 宇內者,有把關、靈鷲、景星、雪竇、興化、密印六種,將結 集成帙,廣勵後學。
師吐為孝行正、仗錫行旋、金沙行研、天王行林、妙高行恂、南 廣行制、海岸行紹、登岱行建、南嶽行環、西園行月,及 庵主一人——雄聖行致居士一人。
嗣法弟子景星行常、大梅行幟、不綱目、萬因聖剃度野夫元等克守師志,果熟香飄,光 耀于師,未有艾也。
滇南施于身囑偈祖應驗于撒手之際者,則有當湖馬嘉植培原,東甌余 道光、孔謙、李維樾、拙予,慈水姚宗文益城,會稽陶履、 卓岸生,昭陽黎希淳太沖是也。現闡化條于支那者, 則有滇南施于身、青城當湖倪長玗伯屏、姚江沈之。 恂恂如韓行甫、仁甫、堇江周齊、曾公唯顧二、榮心璧 是也,異日著於禪史開人正眼,斯其傑然者矣。
宰官弟子員素荷鉗鎚,叨承印許,壽七十,僧臘四十有五,諸凡行道巔末傳中譔次頗 詳,同門倪公伯屏更加表章,不敢贅述。
師世侍側以後親知灼見者,抆淚授管,仰質高明,實未能 揄揚師德於萬一,伏祈大君子不棄葑菲,賜之[A6]采擇
茲唯據不孝年月日。繼席雪竇弟子行正謹狀。
塔銘
東之南廣寺。越五月,歸葬於甬之妙高峰,從其志也。 丙午春二月,雪竇繼席弟子山夫行正以狀來請余 銘其塔。余與師雖未謀面,而師之行解雷耳,久[A7]已隔 峰相見,其何能辭?
皇清康熙,歲在癸卯春正,雪竇石奇和尚示寂於婁徐氏,父諱調元,母孫氏。十歲失怙,寄養姊家,因篤疾 間陡現一境如夢,忽醒,曰:「前途灼然,有條大路,何故 留滯於此?」乃辭母,告以出家之志,遂脫白於本州南 廣寺。適往嘉定,於護國寺壁間睹中峰祖師偈云:「蹭 蹬莫隨愚伴侶,蹉跎又恐落風塵。」悚焉猛省,矢願參 方,因母老未果,寄居隆福寺四年。既而住靜虞山,[A8]刺 血書《華嚴經》,遇等慈老宿,令看高峰語錄,提究父母 未生前一著,服膺弗替。後往藤溪聽講《楞嚴》,聞法師 舉「千日學慧,不如一日學佛」,憬然曰:「聽教非究竟也。」 旋往中峰。
按狀:師諱通雲,號石奇,系出婁東湛然師,疑情大發,卒參密雲老人,屢呈所見,密震威 叱曰:「待你入處硬掙,後來為人手段自別。」于是棒下 頓脫凝滯,不離左右者一十三載。
書完《華嚴》,至瓶窯見聞谷師,復到顯聖見掩關三年,一踞猊座,問難響答、機辯泉流,淮海人士 翕然景從。
歲丁丑,於普潤院密,密親手授師衣,未幾密示寂。爾時得法諸弟子競 各布席一方,雲山渺隔,弗克躬襄,後事獨師一人肩 之。後赴景星之請,景星溪山之勝甲於緱城,座下英 靈雲集,氣吞諸方,刀耕火耨,不復作出山想。
辛巳,應密雲師命,住持台之靈鷲。來年省雪竇寺燬,乏主者,紳士延請再四,因杖策而至,山空 無依,惟有堆雲敗葉。寺址半為豪侵,如河南南陽之 不可問,乃倚巖架屋而居。先時密師記曰:「狗子無一 隻,折箸無一雙,是汝住處。」固在雪竇也,遂甘心居之。 以偈勉眾曰:「山居茆屋十餘間,驀地狂風盡打翻,珍 重吾徒齊著力,大家扶起莫生煩。」時諸山谷間兵寇 縱橫,兼之饑饉相仍,所在無寧宇,師恬不介意,攝暴 以慈、伏強以忍,久之皈誠向化,皆為外護。法堂、佛殿、 方丈、廚庫、湢室次第落成,二覺祖庭崢嶸壯麗,頓復 前規,師入山所云:「瓊樓玉殿,百草頭上全彰;千丈報 身,瓦礫堆邊頓現。」非虛語矣。
會癸未,[A9]己丑,赴興化黎 君之請,遠近信嚮者,舟楫鱗比、老幼肩摩,諸方主席 之盛罕出其右。庵址宅水中,邑人慮有水患,方議聚 財編木為衛,逡巡未舉,師以檀信供養所入,罄付主 僧,紏工竣事。俄而泗水忽至,竟免漂溺,師之力也。師 珍重付授,絕不以佛法作人情,自是兩淮吳越數千 里間學道高流聞風興感,競推雪竇為中流砥柱云。 大抵師之門庭嚴峻而存心廣大,有過犯者,改則許 之。嘗云:「若使人根皆端,不復用諸佛菩薩出現世間 矣。」
越明年,達於寺,以利舟行。其[A10]皈命之眾倡化之隆,復不啻興 化時也。
歲丁酉,婁東士紳有南廣之請,師因浚鹽鐵河直[A11]已 愜,且將東歸妙高,未幾疾作。歷數日,命二侍舉時,皆 以子時對,乃微點首,遂以是時逝。越數日,尚未合龕, 顏色如生,瀕舉龕歸四明,忽寺西失火,僧寮俱燼,而 龕獨巋然,人共異之。乃於五月十三日抵甬,窆於妙 高峰之塔院。溯其生于萬曆甲午二月廿五日,卒于 康熙二年正月初十,世壽七十,僧臘四十有五。
初師矢志力扶法社,自是幾四十年誓願濟北宗風自密師弘震之後,全提正令而橫身坐斷, 百尺無枝,孰有如石奇和尚者乎?其闡揚法錄,曰把 關、曰靈鷲、曰景星、曰雪竇、曰興化、曰密印,六種集行 世。其嗣法弟子一十二人——景星行常、大梅行幟、雪竇 行正、仗錫行旋、金沙行研、天王行林、妙高行恂、南廣 行制、海岸行紹、登岱行建、南嶽行環、西園行月——及庵 主一人雄聖行致,至一時紳士之真心嚮道獲受鑪 錘者,指不勝屈也。
嗟乎!為之銘曰:
承源臨濟,溯流楊岐,密老血胤,人天共推。入處硬掙, 為人自別,凜奉師言,提持直捷。乳峰生面,千載重開, 二覺光明,爍破埏垓。靈鷲景星,施設蔚隆,末後涵藏, 妙高一峰。大機大用,邈不可即,雪瀑虹飛,今古為式。
康熙丙午春王二月 予告光祿大夫太傅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和殿
後序
正弗能從,為之隨時發刻,不拘編次。先師既往神州 赤縣之鄉,巖棲壑隱之士悲惋不得復見顏面,謂可 以解廣眾之追慕者何哉?因稽往錄,繁複者稍加芟 訂,總集十五卷,釐上中下三冊,計近三百頁,梓以▆ 世。憶昔如來滅度,大迦葉遣目連弟子呼提那羅漢、 憍梵缽提等為如來結集法藏,而那提等不忍見佛 滅度並先涅槃。嗚呼!在正今日敢任結集哉?于景星、 永嘉二兄得不重增傷歎?
先師幾坐道場,時有言句悉命秘而弗行,重實行也;康熙七年,桂月中秋前二日,嗣法門人行正謹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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