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竇石奇禪師語錄卷第五

 卷第五

佛成道,上堂。「初七初八,誰無分別?人情、道情,世法、佛法,南北東西恣行腳。大雪滿長安,填溝塞壑。釋迦老子睹明星悟道,人人盡知,且道文殊堂裏萬菩薩,是甚麼人為他羯磨?」良久,云:「不得諱卻。」

王居士等請上堂。僧問:「劍刃交鋒,當機不讓。如何是臨濟宗?」師云:「特地一場愁。」進云:「君臣道合,就路還家。如何是曹洞宗?」師云:「白雲萬里。」進云:「杲日當空,機超物外。如何是雲門宗?」師云:「高著眼。」進云:「放去收來,大坐當軒。如何是溈仰宗?」師云:「須記熟。」進云:「月映蘆花,影沉秋水。如何是法眼宗?」師云:「千里萬里。」進云:「五宗綱要蒙垂示,雪竇門庭是若何?」師便打,乃云:「十月小陽天,衲子眼皮穿,覷破也奇特,如何不當錢?且道如何是奇特事?」豎拄杖,云:「七十二棒且輕恕,一百五十應放難。」喝一喝。

上堂。僧問:「木落孤峰露,雲開萬里天,尋常一句子,不必更重宣。如何是出格底句?」師云:「老僧今日上堂。」進云:「猶是尋常底。」師云:「如何是出格底?」進云:「覿體全彰,當陽獨露。」師云:「大好出格。」便打,乃云:「一之日觱發,兩耳聲寒鳴聒聒,山河大地盡圓通,直得虛空熾然說。熾然說,無間歇,貴在諸人當下瞥。瞥不瞥?若要梅花撲鼻香,須是一番寒徹骨。」喝一喝:「是汝諸仁,不消久立。」拄杖一卓,下座。

上堂,「臘月朔,寒風作,吹倒須彌山,驚起撩天鶚。人人鼻孔昂藏,個個眉毛卓朔。還見麼?青山不老磨今古,流水何曾洗是非?」

上堂,「臘月半,日輪煥,高著眼,快了斷。不了斷。」豎拂子,云:「是甚麼?」復一擊,云:「只知事逐眼前過,不覺老從頭上來。」

道光上人誕,請上堂。僧問:「壽屆古稀,一輪杲日正當天;人逢春色,十方衲僧同聚會。正與麼時,未審如何慶讚?」師云:「眉毛長十丈。」進云:「與麼則學人禮拜有分。」師云:「莫磕破頭。」僧喝,師云:「識甚好惡?」乃云:「一年一度春,一年一度老,春老恰相當,日輪紅杲杲。人人頂𩕳上萬仞圓光,腳跟下纖塵俱掃,無位真人向面門上高聲喚叫:『看看,百年三萬六千日,反復原來是者漢。』」喝一喝。復舉:「昔日韓文公問大顛禪師云:『和尚春秋多少?』顛提起數珠示云:『會麼?』公云:『不會。』顛云:『晝夜一百八。』文公罔措。又一日,問首座:『秪如堂頭和尚道晝夜一百八,意旨如何?』首座扣齒三下。文公復問大顛,顛亦如是。公云:『信知佛法無二。』顛云:『見甚麼道理乃云無二?』公云:『適來門首接見首座亦復如是。』顛遂喚首座,問云:『適來答侍郎佛法是否?』座云:『是。』顛便打,趁出院。」師云:「大顛雖據令而行,有伸無理;首座喫棒,有理無伸。雪竇今朝忍俊不禁,要為者兩個老漢分析一下,打個平交。雖然,忽有個禪客出來道:『老和尚休休,不如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呵呵,便下座。

佛誕,授衣拂上堂。僧問:「紅爐燄燄,法雨紛紛,天上人間皆解脫,銅頭鐵額總陶鎔。如何是陶鎔一句?」師豎拂,云:「會麼?」僧喝,師云:「向甚麼處喝老僧?」僧擬議,師云:「去。」乃云:「今朝四月初八,世尊降誕時節,山花岸柳爭妍,祖意都來漏洩。所以道: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如睡忽覺、如忘忽憶。記得我先師住金粟時,一日上堂,舉起拄杖,云:『古人道: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遂擲下杖,云:『老僧落二去也,且道一又如何舉?』便下座。老和尚有年有德,其力不堪。若論舉一,則又何難?」遂舉拂,云:「雪竇舉一也,汝等諸仁還見麼?」擊拂子,云:「秖者個囑付山夫正上座,善自護持。」便下座。

西堂冷上座誕辰,請上堂。問:「如何是主賓互換、啐啄同時一句?」師云:「禮拜著。」進云:「恁麼則海不揚波,千谿競注。」師云:「看取腳下。」堂禮拜云:「長鯨一吸海水盡,森森露出珊瑚枝。」師云:「也難得。」堂一喝,師便打,乃云:「五月六月,無風便熱,驀地涼生,好個時節。是甚麼時節?不見道:『秋江清淺深,白露和煙島,良哉觀世音,全身入荒草。』雖然,秪如道:『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一句又作麼生?」以拂子左右拂,云:「還會麼?昨見梧桐飄一葉,今朝秋滿萬山頭。」便下座。

結冬上堂。僧問:「千佛出興,過犯彌天;祖師西來,自救未了。未知和尚今日陞座又作麼生?」師云:「老僧有甚麼過?」進云:「爭奈傍觀者哂。」師云:「哂個甚麼?」僧以手撥眉,云:「貓。」師便打,乃云:「一期結制,今日為首,不許諸仁向外馳走,團圞只在火爐頭。既在火爐頭,且道火爐闊多少?直饒向者裏道得倜儻分明,正好入此爐鞴受此鉗鎚,煆煉得十成無滲漏,於二六時中涵養得淳淳熟熟,等閒出向人前,或拈一機、示一境,自然賓則始終賓、主則始終主,賓主交參轉換落落地,不致傷鋒犯手,方堪為從上種草。所以臨濟大師云:『參學人大須仔細。如賓主相見,便有言說往來,或應物現形、或全體權喜怒、或現半身、或乘獅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學人便喝,先拈出一個膠盆子,善知識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做模做樣。學人又喝,前人不肯放,此是膏[A1]之病,不堪醫治,喚作賓看主。或是善知識不拈出物,隨學人問處即奪,學人被奪,抵死不放,此是主看賓。或有學人應一個清淨境界出善知識前,善知識辨得是境,把得住拋向坑裏,學人言:「大好善知識。」即云:「咄哉!不識好惡。」學人便禮拜,此喚作主看主。或有學人被枷帶鎖出善知識前,善知識更與安一重枷鎖,學人歡喜,彼此不辨,喚作賓看賓。大德!山僧所舉皆是辨魔揀異,知其邪正。』」師云:「殺人刀、活人劍,乃上古之規繩,亦今時之樞要,誠不容易。山僧今朝與麼舉,且道還有過也無?」良久,云:「若是陶淵明,攢眉便歸去。」卓拄杖,下座。

上堂,「古人道:者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了也,我立地待你搆去。是則是,誣人之罪,義所難容。」

立春上堂,「今日新春,山僧不合向諸仁屙。」便下座。

上堂。僧問:「光境俱忘,復是何物?」師一喝。進云:「除卻者個,將何示人?」師便打,乃云:「臘月一,交單拆,烏龜背上爆紋生,水底凍殺跛鱉。」一喝,下座。

解制上堂。僧問:「德山棒,無端誑謼平人;臨濟喝,覿面瞞他識者。如何是賓中主?」師云:「高著眼。」進云:「大座當軒孰敢窺,眼光爍破四天下。如何是主中賓?」師云:「站過一邊。」進云:「佛祖到來齊按過,吹毛凜凜逼人寒。如何是主中主?」師云:「老僧在者裏。」進云:「踏破銕鞋無覓處,相逢到處問疏親。如何是賓中賓?」師云:「莫亂走。」進云:「賓主[A2]蒙師指示,辨魔揀異事如何?」師云:「與你三十棒。」僧喝,師云:「亂喝。」乃云:「昨乃天童掃塔回,今朝陞座示全提,燈光零亂分明極,觸處梅香影齊。高著眼,絕遲回,肩橫拄杖不思議,還家盡是兒孫事,布袋打開任爾為。」以拄杖一卓,下座。

大士成道,吳門黃五芝居士薦嚴,請上堂。「六月十九個觀音,法界本無出沒身,大雨狂風無間歇,虛空翻覆說無生。」遂舉:「文殊大士問庵提遮女曰:『生以何為義?』女曰:『生以不生生為生義。』殊曰:『如何是生以不生生為生義?』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風四緣未嘗自得、有所和合,而能隨其所宜,是為生義。』殊曰:『死以何為義?』女曰:『死以不死死為死義。』殊曰:『如何是死以不死死為死義?』女曰:『若能明知地、水、火、風四緣未嘗自得、有所離散,而能隨其所宜,是為死義。』既如是,生即無生、死亦無死,無死、無生,正是倚天長劍逼塞太虛,剎剎塵塵總是個清淨法界,一道大均。且如今日黃五芝居士追嚴,二親又在甚處安身立命?」良久,云:「圓通門大啟,不動體全彰。」下座。

沈尚卿居士請上堂。「節屆中元,擊大法鼓,一缽和羅,解倒懸苦。大眾!倒懸苦[A3]解,汝等也須照顧。且道照顧個甚麼?」以拂子左右拂,云:「天堂佛國總由他,飯裏有沙須咬破。」

到禹門掃幻祖塔,眾請上堂。僧問:「未開口[A4]前請師道一句。」師和聲便打,乃云:「龍池法窟,祖翁道場,不肖兒孫今日歸來掃塔,燒一炷香。承我法兄堂頭和尚命兩序諸公洎及大眾請山僧陞座舉揚正法,則不妨言我所欲言。且道言個甚麼?」豎拂子云:「諸仁者!委悉麼?要知此物非他物,勿可輕看當等閒。」喝一喝,下座。

出隊歸,上堂。僧問:「和尚出山,梯航九有、津濟四生即不問,如何是途中句?」師云:「到江吳地盡。」進云:「瀑飛千丈雪,山鎖萬重雲。如何是到家句?」師云:「隔岸越山多。」進云:「未審出山、還山,是同?是別?」師云:「今日始安閒。」進云:「恁麼則動若行雲,止猶谷神去也。」師便打,乃云:「出山一載,兩序頭首料理常住,事事如意,佛祖、龍天人人歡喜。山僧一向在外,者邊、那邊,東觸、西觸,博得四大猶如破舟相似,不堪裝載,無所濟用。今日要說佛法,縱然有口不能說得,且待來日。」

上堂,「清秋七月十五,是處修建盂蘭盆會,解倒懸苦。」召眾,云:「且道倒懸苦作麼生解?」豎拂子云:「還見麼?無量壽佛在山僧拂子頭上放大光明,普照三千大千世界百億日月、百億四天下、百億四大海、百億五須彌、百億欲界、色界、無色界,於諸天宮殿內皆有菩薩四眾圍繞,隨機說法各各不同,頓說、漸說、實說、權說、縱橫說、顯了說、蓋覆說……,凡有所說皆說此一心法。於此會得。何恩不報?何福不臻?何苦不除?何怨不解?所以道: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惟心造。」擊拂子云:「還委悉麼?諸佛於此一心成等正覺,轉大法輪;菩薩於此一心圓滿六度萬行;緣覺於此一心洞明十二緣生;聲聞於此一心三明六通,證入解脫;諸天於此一心高超十地;人倫於此一心具足十善;修羅於此一心永離憍慢;地獄於此一心迥脫苦輪;乃至餓鬼、畜生、四生十類,莫不皆悟自心、成自心佛。所以道:惟是一心法,遂成十法界。祖師又道:『覓心了不可得。』心既不可得,佛亦不可得、菩薩亦不可得、緣覺亦不可得、聲聞亦不可得、諸天亦不可得、人倫亦不可得……,乃至修羅地獄、餓鬼畜生、四生十類皆不可得。正與麼時又作麼生?」良久,云:「願今得果成寶王,還度如是恒沙眾。」

上堂,「今朝是重九,不飲曹山酒,東籬黃菊漸開香,龍山落帽可知有?衲僧行處驅風雷,驚倒南辰禮北斗。」一喝,下座。

戴良全、良善居士請上堂。「九月二十一,楓林葉盡赤,良時作善緣,底事如何說?不見道:『生心受施,淨名蚤訶,有法可說,世尊不許。』直饒無物可施、無法可說,佛祖無容、聖凡不立,猶是半珠,未為全璧。且道畢究如何?三德六味味愈高,一句了然超百億。」一喝,下座。

開爐上堂,「十月二十,虛空壁立,諸方叢林,開爐結制,雪竇今朝亦不妨遵例。記得先師柱金粟時上堂,云:『大地分明一個爐,看來渾是火柴頭,老僧信手輕挑撥,便解翻身動地流。』」豎拄杖,云:「還有恁麼底衲僧也無?試出來𨁝跳看。老和尚雖然一期為眾竭力,大似勞而無功。爭如不肖雪竇,昨日草篷下偶爾火發,山僧挑撥知事頭首,大眾各各自解翻身、盡出𨁝跳,腳跟下七縱八橫,一一動轉臨時,不假他力。蓋有一夥護法伽藍神冷地忍俊不禁,把火柴頭輕輕撲滅,知事頭首大眾直得一場懡,燈籠露柱亦不可道不、老僧亦不可道不懡、拄杖子亦不可道不懡。」一喝,下座。

正首座立僧,上堂。僧問:「把住絲毫,千丈合流含碧漢;放行線道,乳峰吐日照雲堂。正恁麼時,不把不放又作麼生?」師便打。進云:「和尚卻又放行去也。」師云:「高著眼。」僧擬議,師便喝,乃云:「獨掌不浪鳴,明教與香林,雪後始知松柏操,夜深方見把鍼人。」召大眾:「且道誰是把鍼人?若不會,問取首座。」

長至上堂,召大眾:「晷運推移,日南長至。首座偷懶,不肯為眾小參,故討老僧氣力,直得人人兩眼睜睜。噓!昨夜三更失卻牛,天明重復遭指註。」一喝,下座。

庵主靈玄密嚴領眾請上堂。「臘月朔,恣寥廓,南山燒炭北山紅,萬里天邊飛一鴞。會則是處生涯,未會則南天台、北五臺,一任驢腳、馬腳。」喝一喝,復云:「昔有僧遊臺山,問一婆子云:『臺山路向甚處去?』婆云:『驀直去。』者僧纔行三兩步,婆云:『好個師僧,又恁麼去。』後有僧至趙州,州云:『待我勘過者婆子。』明日便去,亦如是問,婆亦如是答。州歸,謂眾云:『臺山婆子我為勘破了也。』趙州老人眼光爍破四天下,只見得一邊,道個勘破婆子,殊不知自[A5]卻被婆子勘破。雖然,一機、一境,一問、一答,一個對一個,勘破有甚難?秖如現前數眾總是臺山婆子,又作麼生勘?眾中還有勘得底麼?若勘得,可為衲僧;若勘不得,且放此話大行。」

東剡、濟松二禪德領眾請上堂。「天晴一月來,喜見林泉雨,少婦棹輕舟,歌聲逐流水。拄杖子驀跳上三十三天,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且道是何宗旨?」良久,云:「還會麼?頃教放下身心,自然仁義禮智。」擲拄杖,下座。

歲朝上堂。舉:「鏡清有僧問:『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清云:『有。』僧云:『如何是新年頭佛法?』清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僧云:『謝師答話。』清云:『鏡清今日失利。』有僧問明教:『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教云:『無。』僧云:『年年是好年,日日是好日,因甚卻無?』教云:『張公喫酒李公醉。』僧云:『老老大大,龍頭蛇尾。』教云:『明教今日失利。』」師云:「者兩個老漢,等是善知識為人,道有也失利、道無也失利。然則失利雖同,其間作用似有不同,一人有回天轉地之機、一人有順水推舟之作。若有人辨得出,雪竇與他三十拄杖。且道何故?具擇法眼者試辨看。」

新昌平頂山太平庵隱然上人領眾請上堂。「新正十日,天花狼籍。南海波斯與拾得、寒山在庭前相笑云:『且喜新昌石佛供養達磨大師、請天台羅漢,我等總在其間,並無有人識得。』要問老和尚:『設有人識得又作麼生?』老僧向他道:『雪竇山門砌造彌勒法座,且為我一齊去抬石。』」

立春,古杭范君瑞請上堂。居士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如何是不傳底句?」師云:「你只一拜彀了。」進云:「和尚恁麼道,是傳?不傳?」師云:「再拜兩拜。」進云:「可謂慈雲彌布三千界,法雨均霑大地春。」師云:「與你一棒。」士喝,師云:「再喝看。」進云:「禮拜去也。」師便打。問:「如何是雪竇境?」師云:「門對千尋瀑。」進云:「千丈崖瀑水競下,且道誰人收得?」師云:「看腳下。」進云:「含珠林數松挺秀,因甚老龍不栖?」師云:「且莫眼花。」進云:「人境[A6]蒙師指示,大地回春意若何?」師云:「頂門上薦取始得。」乃云:「東君始行令,百物盡蒙春,瑞氣開嘉運,人惟日用親。作麼說個日用親底道理?不見龐居士云:『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夫如是,則梅花香暖,無非古佛風規;流水聲長,盡是道人家活。」驀豎拄杖云:「還會麼?」擲下云:「不必多言。」便下座。

程乃寧居士請上堂。僧問:「龐居士問馬祖云:『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祖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今日居士亦如是問,未審和尚作何抵對?」師云:「一狀領過。」乃云:「二月二十五,雨法雨兮擊法鼓,謂是我生辰,無可、無不可。何以?不見道:『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恁麼、不恁麼總得。』到者裏,手擎仲尼日月、腰佩佛祖靈符底丈夫自然領略得去。是則是,設有個目機銖兩底衲僧出來道:『老和尚!秪如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又作麼生?』呵呵!山僧被他一問,只得借光於檀越,向道:『雪竇寺裏今日有齋。』」一喝,下座。

黃洪振居士為母壽請上堂。「清和四月天,梁燕語喃喃,犁雨家家足,青秧競插田。正所謂: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既至,佛性義又如何識?若能識得,不妨同天、同地,同陰、同陽,同凡、同聖,同老、同少,同壽、同康,無同、無異,無不同、無不異,更說什麼七十、八十、春秋多少?會麼?千山勢到嶽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

佛誕,沈恂如居士請上堂,值譚協鎮到山,師云:「淨梵王宮生悉達,便是今朝四月八,九龍吐水降吉祥,若天若人盡歡悅。」召大眾:「歡悅且置,秪如道:『未離兜率,[A7]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A8]畢。』又當如何?」良久,云:「委悉也無?不立一塵家國盛,頂天立地丈夫兒。」復舉:「昔日錢塘鎮使在界上為鎮帥時問僧,其或相契,即留止宿一日。因二僧至,遂問:『近離甚處?』云:『江西馬大師處。』帥云:『馬師有什麼方便?』僧云:『道即心即佛。』便被揖出。又有二僧到,亦如前問,僧云:『非心非佛。』亦被揖出,不得止宿。」師云:「坐籌帷幄,決勝千里,還他鎮帥本分作家,如者二僧也須救取始得。若是山僧,待揖出時,不妨向他道:『相識滿天下,今朝有一人。』若道得者一轉語,不惟令鎮帥知有行腳衲僧,抑亦自[A9]有多少光彩。秪如雪竇今日護法入山,款留止宿一句又作麼生?相逢原故舊,同喫趙州茶。」

結夏上堂,「四月十五日,天雨地上濕,今朝結夏安居,不許向外拋擲。夫如是折旋俯仰,無非本地風光,食息起居,不離自家境界。一任天來、龍來、神來、鬼來、凡來、聖來、魔來、佛來,總不能動著些子。所謂:以大圓覺為我伽藍,身心安居平等性智。雖然,猶涉化門,未是衲僧巴鼻。大眾!要知衲僧巴鼻麼?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下座。

西堂解上座六秩,請上堂。「今朝五月六,波斯眼光如日酷,等閒爍破四天下,依舊山青水綠。恁麼中不恁麼、不恁麼中卻恁麼,又作麼生?無相光中千佛現,清虛一道亙常存。」

上堂,「五月十五,榴花噴火,寶王剎海高懸,直得萬歲塔與乳峰山一齊起舞。且道何故?國有定亂之劍,家有白澤之圖。」

蟠龍若乾禪師訃至,上堂。「六月初一,虛空迸赤,泥牛走入海,石人也淚出。昨朝蟠龍和尚訃至,卻道去歲四月八日示寂,直令山僧不勝痛惜。還委悉麼?道義不從貧處斷,交情豈向鬧中投?」

黎瞻、湛持二上座為蟠龍大師請上堂。「古人道:『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雪竇舉一了也,大眾還見麼?若不見,不妨為爾說破。」豎拂子,云:「蟠龍即今在山僧拂子頭上高揮大抹,換斗移星,撫沒絃琴,唱無生曲也。爾還聞麼?既聞,且道音調如何?」遂放下拂,云:「金雞啼上玉欄杆,自有嘉聲繼高哲。」一喝。

解夏上堂,「七月十五日,眾僧自恣時,千尋瀑雪飛寒玉,大丈夫兮合自知。」

結冬,牧貧知浴領台鎮葵吾司護法、洎各標官請上堂。「一期結制,要看頭[A10],本自脫灑,好便脫灑。人人盡是丈夫兒,眼睛休被眉毛蓋。」豎拄杖,云:「看看,十方諸佛、諸祖師……,乃至天下老和尚,盡在拄杖頭上各各安其居、正其位。眉毛卓朔立地聽,虛空為鼓、須彌為槌。」以拄杖擊香几,云:「鼕鼕,大眾還聞麼?還見麼?直下見處精明、聞處透徹,去住自由,無在、不在。若是聞不出聲、見不超色,總被拄杖子穿卻鼻孔。」

薦亡,陞座。「昨朝十五,今辰十六,自從無始以至盡未來際,總不出當人一念鑒覺。今日普生聶居士為先考天香府君先妣李孺人超脫懺悔,請山僧陞座說法,也只是開悟者一念鑒覺。」普生居士出眾作禮,師豎拄杖,云:「鑒麼?」士云:「鑒。」擊香几,云:「覺麼?」士云:「覺。」復云:「果向者裏鑒得徹、覺得透,直下悟去,即乃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無邊剎境是佛境、佛境即是我境,一念是我念,我念即是佛念、佛念即是我念,至於念佛、念法、念僧、念父母、念師長、念眷屬、念君親、念天地、念日月、念彼、念此、念古、念今,無非是此一念,十方蕩蕩,寬廓無餘,豈止超脫一世父母而[A11]?既然,且道普生居士二親即今在甚處安身立命?會麼?天香觸處蓮華國,萬象光中百福嚴。咄!」

比丘戒,願海庵主同大心請上堂。「一二三四五,雪竇不打禾山鼓,戒光赫赫頂門圓,珍重諸仁休莽鹵。僧伽黎、安陀會、缽多羅,三德六味供佛及僧,法界人天普同供養。且道施者是誰?受者是誰?誰復誰?大心人兮應合知,不知問取優波離。」一喝,下座。

成道日,新戒思明請上堂。「大寒臘月天,頭方足底圓,通身冷徹骨,忍辱鎧披肩,直得戒香、定香、慧香、解脫香,光明雲臺周法界。看看在[A12]前,大眾還見麼?見則便見,切莫思量。」

懷慈殿主泥蓋佛殿,請上堂。僧問:「階級不落是什麼人?」師云:「禮拜著。」進云:「不禮拜又作麼生?」師云:「你是個倔強漢。」進云:「學人不會,請和尚指示。」師云:「將謂,將謂。」問:「教中道:『若能轉物,即同如來。』」指座前香爐,云:「者個是物,和尚作麼生轉?」師云:「圊房裏是那個打掃?」進云:「露柱抽橫骨,虛空弄爪牙。」師云:「閒言語。」乃云:「春風三日,春雨維新,萬物蒙濡,人人生喜。天上、天下,了無空處,一聲地,惟我獨尊。」以拄杖指云:「大眾還見麼?目前得力分明事,一句當陽殿閣新。」下座。

春日,僧幢、萃長二上座鋪地,請上堂。「臘月二十四,平地春風起,觸目見新光,人人生歡喜。」召大眾:「且道歡喜甚處生來?還會麼?請看腳下。」

燈節,微庵監院請上堂。「今日元宵節,連綿雨未晴,家家門前火把子,還有辨得底麼?若無,問取監院。」

解制上堂,「常年解制正月十五,今朝乃是二十,不是有意遲延,亦非無心蚤及。且道因甚如此?」良久,云:「還會麼?試聽老僧一頌:澹蕩春風徹曉晴,腳跟搖動在今辰,老僧坐斷乳峰頂,珍重諸仁莫亂行。」拄杖一卓,下座。

卷五(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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