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竇石奇禪師語錄卷第三

 卷第三

蘇居士請上堂,「昨日大雨盆傾,今朝南熏入奏,殿閣生涼,阿誰能覯?天地旋,山河走,須彌頭倒卓,面南看北斗,惟是個中人,一舉無先後。」時有僧出舉坐具,師拈棒打下。

通安莫居士悼念難忘,請上堂。僧問:「空劫[A1]前徒指注,空劫[A2]後錯商量,是否?」師云:「出頭來作麼?」進云:「遍界盡非常草木,何山松柏不蒼蒼?」師云:「你看背後什麼人?」進云:「錯。」師便打,乃云:「春光明媚,春山鳥啼,春風澹蕩,春雲離披。春暖百花香,春寒多雨水。會,則偃息干戈;未會,則橫屍萬里。會與未會且置,秪如鐵船高駕又作麼生道?逢人但恁麼舉。」

夏中無糧,破堂化士請上堂。「五月將盡,六月未到,庫下粟麥俱空,廚頭冷落鍋灶,燈籠餓得匾,露柱幾跌倒,拄杖子竭力扶起,揚聲大叫:『幾許懶禪和,真好笑。個個如泥塑木雕,不肯大家出手,長連單上死睡覺,今日不得破堂化士歸。』試問諸人:個事如何了?」以拄杖擊香几,云:「了不了?百味珍饈,無過一飽。」

明因、明源二禪人送受業靈骨入普同塔,請上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大眾還委悉麼?更為汝通個消息:谷風清,山月白,分明一具黃金骨,等閒放下便安然,摩訶般若波羅密。」

結冬上堂,「十月十九,執事頭首,結制坐禪,將無作有。大眾煮無米飯、炊不濕羹,大家出手,擔柴運木仍依舊。聞普梆,即便走,休落後,被人喚作不唧溜。不許你衣長裾、扯大袖,又誰許偷閒靜坐成窠臼?」拄杖子劈脊摟,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上堂,僧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境。」「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人。」「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俱奪。」「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俱不奪。」進云:「恁麼則千聖同轍去也。」師便打,乃云:「仲冬嚴寒,天上人間,雲凝不動,水滴成團。烏龜凍得頸縮,飛禽凍得嘴尖,茅屋上鴟吻不敢𨁝跳山頭,石敢當冷地自在默默無言,秪有堂前露柱較些子,風吹日炙一向如然。堪笑眾禪和,衲衣高擁,打坐參禪,只想奇玄奇妙,不肯直下豁然,蹉過當陽者著子,直教參學到驢年。」卓拄杖。

長至上堂,「日南長至,晷運推移,拄杖子不動不變,穿卻諸人鼻孔,不許出氣。」

建法堂,謝檀護上堂。「臘月正窮冬,日日是好日,百草頭呈古佛家風,一毫端現寶王剎,直得普賢大士運斤成風、文殊師利不拘繩墨。所以道:建大廈非一木之能、濟巨川非一棹之力,況慧日高懸、法幢重建?且道畢竟承誰恩力?還委悉麼?分明舉鼎調羹手,撥轉如來正法輪。」下座。

上堂,「臘月十五,寒風似箭。」召大眾,云:「照顧面門。」

元旦上堂,僧問:「露柱陞堂即不問,燈籠入室意如何?」師云:「與你一般。」進云:「元旦拂開新月面,年頭一喝透天關。」師云:「漆桶生光。」乃召大眾,云:「一年三百六十日,今朝是最初一日。若有道得最初句,便乃年新、月新、日新,日日新、時時新、刻刻新,新新無住。於無住中,不妨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未嘗移易一絲毫。所以道: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喝一喝,云:「又是從頭起。」

解制上堂,「九旬結制今朝解,解結都來拄杖頭,普告現前諸衲子,一齊拈卻任優游。」

至白雲訪鹿門大師,圓道朱將軍請上堂。「二月春將半,名藍天外幽,雨餘山色曉,觸處暗香浮。巖巒回合,林嶺交參,殿閣俄新,光明溢目。到者裏不必說心、說性,問主、問賓,誰玄、誰妙,若動、若靜,殺人刀、活人劍[A3]之一處,肘後符、將軍令且放一邊,自然草偃風行,聲和響順,一念無為,十方坐斷。秪如人境相稱一句又作麼生?」良久,云:「委悉麼?白雲深處坐,時領谷中閒。」

至天童訪費隱和尚,眾請上堂。「大眾!從上來事舉目分明,祖父家園通身受用,更要格外提持衲僧巴鼻,有我法兄和尚在,山僧到來,不敢動著。且道何故?不會作客,煩勞主人。」

楚陽憫生上座偕紹初、淨空、勝光諸禪德請上堂。「春雨溟溟三月天,落花堤柳鎖寒煙,知音不待重重舉,江北江南總一般。」

天童費隱和尚至,上堂。「靈鵲屋頭噪,好音累日聞,必然有客到,今喜是同門。同門既到,賓主歷然,語笑歡天,清風匝地。大眾且道:以何秪待?委悉麼?擊鼓陞堂聊供養,更無一物可勝慚。」

結冬上堂,僧問:「一槌打就,固是好手;點著便來,不妨伶俐。紅爐上雪片即不問,堂裏聖僧道個甚麼?」師云:「西山有老虎。」進云:「恁麼則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師乃云:「今朝十月十六,較之去歲前年,千足萬足。羅夢章居士為我新蓋法堂七間,權可安眾,寮房又添得幾間茅屋。監院知客直歲安單有序,上下內外雍雍肅肅。山田薄收得晚禾蚤穀,不用休糧方,人人俱飽腹。呵呵呵!好快活。知事頭首不肯安分,更要剋期結制,做瘡剜肉。眾中有個漢,聞山僧恁麼道,便出來大叫:『長老!長老!你與麼說話,與我置之高閣。我等出家,秪為不明生死,不遠千里百里而來,究竟佛法,一字不聞,終日普梆,忙忙碌碌,不是擔柴運土,便要磨磨舂穀,稍有遲回,便乃打罵如雷。及至今朝,又說恁麼話,教我晚輩後生如何棲泊?』山僧向你道:『上座!上座!與麼則老僧罪過。』」卓拄杖,下座。

知浴請上堂,「初三廿七,不用揀擇;纔有揀擇,千差萬別。所以一切世界,有以音聲為佛事、有以光明為佛事、有以莊嚴為佛事、有以香飯為佛事。今日雪竇寺裏有齋,一任諸仁信手拈、信口咬,只不許揀擇。忽若夫口咬破舌頭,呵呵大笑。且道笑個甚麼?好心得個好報。」喝一喝。

上堂,「長安甚鬧,吾國晏然。」拈拄杖,云:「大眾不可道拄杖子不晏然也。」遂點,云:「低聲低聲。」

上堂,僧問:「萬別千差即不問,當陽棒喝暫停機,如何是雪竇境?」師云:「茆蓬六七座。」「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坐臥不知寒。」「如何是人中境?」師云:「看取眉毛。」乃云:「小盡二十九,大盡三十日,循環十二月,今乃又初一。諸禪德,須委悉,當門那許栽荊棘?咄!」

上堂,僧問:「雪滿長安,乾坤一色,畢竟明甚麼邊事?」師云:「頭頸骨縮。」進云:「歸根得旨事如何?」師云:「赤骨𩪸地。」乃云:「臘月一十五,瑞雪空中舞,來歲定豐年,普請快活過。過過過,撞見胡達磨,不道少林消息在,冷光一片亙今古。」召大眾,云:「不須久立。」

元旦上堂。舉:「香嚴道:『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無卓錐之地;今年貧,連錐也無。』洞山又道:『去年富未是富,今年富始是富。去年富,惟有一領墨黲布褊衫;今年富,添得一條百衲山水袈裟。』」

師云:「看者兩個老漢,各各安其分、守其當,真所謂貧而無諂、富而無驕,雖然,猶挂齒牙在。雪竇即不然,去年貧也不貧、今年富也不富,貧富總無干,元日蚤陞座。」

解制上堂,「十五日以前,燈籠拜露柱;十五日以後,露柱拜燈籠;正當十五日,燈籠是燈籠、露柱是露柱,各站一邊,了無交涉,自然天花亂墜,地涌金蓮,各各面門放大光明,照耀今古。」遂豎拄杖,云:「且道者是今耶?是古耶?試定當看。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

上堂,「連旬雨雪祖堂寒,庭際無人立問端,豈是山僧閒舉覺,大家努力莫輕看。所以道:欲拋香餌,須待長鯨,縱有纖鱗,應無希冀。眾中還有恁麼人麼?」良久,云:「今日失利。」

奉川邑侯虛來吳居士,偕兄湯日、儒學何渭侯請師於彌勒塔院陞座。僧問:「當年笑口,今日慈顏,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問取拄杖子。」進云:「把住則家邦寧貼,放行則斗換星移。畢竟把住是?放行是?」師云:「照顧腳下。」乃云:「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大眾還識也無?若識也,天之高、地之下、中間水陸空際雲行鳥飛,人畜草芥無一不是彌勒分身闡揚,豈待覺城東際始見文殊、樓閣門開方參慈氏?況此封山塔院大士全身道場,即今殿宇斬新,山靈增耀,邑侯虛來大護法特命山僧就此陞座,今辰一會,若僧、若俗,若男、若女,各各眼見、耳聞,無異、無別。」擊拂子,云:「畢竟者裏如何委悉?」遂擲下,云:「善財別後真消息,直至如今事宛然。」

覺海禪德轉經畢,請上堂。「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諸增上慢者,聞必不敬信。」豎拂子,云:「信麼?」遂擲下座。

結制上堂,「有利無利,不離行市。雪竇山門,年年結制。七十三、八十四,東家賣賤、西家賣貴則不問,汝諸人!不是心、不是物、不是佛,且道是個甚麼?」維那一喝,師打一棒云:「亂喝作麼?」便下座。

因天童請上堂。舉:「楊岐和尚示眾云:『福薄住楊岐,年來氣力疏,寒風凋敗葉,猶喜故人歸,咄咄咄,力囗稀。』諸仁!切莫亂鍼錐,山僧既忝末裔,不敢自欺。」卓拄杖,云:「病骨只宜茆屋下,失便宜是得便宜。」復卓下座。

長至,虞居士請上堂。「仲冬嚴寒,日月彈丸,一陽來復,乾三坤六。」豎拂子云:「到者裏為什麼問著十人,有五雙不知落處。」以拂子畫一畫云:「秪為分明極,翻令所得遲。」

史顯臣居士為薦先岳請陞座,「佛祖之道,其直如矢,但無一切人我、是非等見,自然得入無住心體,如天普蓋、似地普擎,無一塵不攝、無一剎不周、無一體不該、無一機不備,靈明廓徹,亙古亙今。秪因不了,一念妄生取捨分別,便有許多頭角興起,被他回換不得自繇,二六時中隨情造業、隨業受報,以致六道輪迴,頭出頭沒無暫停止。若能一念回光,當頭坐斷,不是心、不是物、不是佛,不是冤、不是親,不是凡、不是聖,業累俱空,了無向背。所以道: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償宿債。只如孔石行恭上人,宿債既償且了又如何道?」擊拂子,云:「千峰勢到岳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

上堂,「和暖天,似欲雨,草木叢林發歡喜。南山燒炭北山紅,頂後神光千萬里,便與麼去。三家村裏土地,只是個無轉智大王,好與三十拄杖。且道何故?逢人不得錯舉。」

元宵上堂,「鐘鳴古寺,月映澄潭,離相、離名,非聲、非色。便恁麼去,處處綠楊堪繫馬,家家門首透長安;不恁麼,莫盤桓,但看天上月,甚處不團圓?」

到吳門戒幢禪院,佛殿告成,振寰朱君為父懺罪請上堂。「青蘿夤緣,直上寒松之頂;白雲澹泞,出沒太虛之中。即此斬新佛殿、清淨伽藍,樓閣門開,莊嚴具備,盡是當人自受用境界。若能於此洞達得去,千處萬處皆明,世、出世間無異,直下前後際斷、三秪劫空,便與從上佛祖同一受用、同一福嚴,於其中間覓絲毫頭罪相、業相、是相、非相俱不可得,全是個金剛正體,自在如如。以此懺罪,何罪不懺?以此集福,何福不集?要知集福、懺罪,總在者裏。」復說偈云:「集福懺罪俱了了,覿體秋陽而杲杲,朱君檀越如未知,試請自問尊翁老。」喝一喝,下座。

吳江柳昇宇、汪仲濂眾居士入山,請上堂。「五月深山雨,熏風殿閣涼,可中端的處,觸目是心光。所以道:靈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知解既不存,越山吳水清,都來不隔線,腳底最分明。」下座。

沙彌剃染請上堂。舉:「崔趙公問徑山欽禪師:『弟子欲出家,得否?』欽云:『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趙公乃省。」師云:「得之於心,伊蘭作栴檀之樹;失之於旨,甘露乃蒺藜之園。只如現前大眾,各各方袍圓頂、履地戴天,且道如何是大丈夫事?意氣不從天地得,英雄豈藉四時摧?」

結冬,知浴,請陞座。「結制之事,也是閒說,只要諸仁一時放下便休。且道放下個甚麼?不見僧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云:『放下著。』僧云:『一物不將來,放下個甚麼?』州云:『放不下,擔取去。』趙州老人大似布縵天網子,要打衝浪鯤鯨,爭奈不遇,只得飲氣吞聲。若是其人,何必朝三暮四、暮四朝三,蹙額攢眉,東尋西討,剋期取證,畫地為牢?果能放得下,自然虛而靈、寂而妙,風行草偃,水到渠成,一切施為總是成現。至如德山於龍潭吹滅紙燈、臨濟喫黃檗三頓痛棒,庭前柏樹子、乾屎橛、麻三觔,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乃至四照用、四料揀,賓中主、主中賓,轉換落落地,要拈便拈、要置便置,有甚麼難?若是一絲頭放不下底,問他宗乘中事作麼生?聲色裏如何透?直得舌如匾擔、眼似銅鈴,饒他強作主宰、撐眉努目,豎一拳、喝一喝、拂袖便去,湊得一轉兩轉合頭語,總是識情意解、博記得來,有什麼交涉?等閒被人拶著,卻又去不得了。是者等的,二六時中觸途成滯、舉目荊榛,人我是非擔取一擔,出叢林、入寶社,總在境緣上作活、摶量裏過時,業識茫茫,幾時得相應去?者些子業識害人不淺,從無量劫來受其牽制,向六趣中輪迴生死,直至如今不得自在。」遂擊拂,云:「丈夫漢!者裏若不一刀兩段,更待何時?眾中還有麼?若有,上前來,老僧好與三十拄杖。」召大眾:「且道賞伊?罰伊?試辨看。」以拄杖一卓,下座。

臘月一日上堂,僧問:「精嚴戒律,名為佛子。佛未出世時,未審還有戒也無?」師云:「你是外道。」進云:「南泉斬貓、歸宗斬蛇,又作麼生?」師云:「禮拜懺悔著。」乃云:「寒威凜冽,紛紛雨雪,茆簷上鴟鶻不敢出頭,拄杖子通身烈傑。」卓拄杖,云:「諸禪者!知不知?南北東西卒未休,金剛燄復從何起?」

佛成道,上堂。「釋迦老子睹星時,昔日今朝不隔絲,個個面南看北斗,丈夫誰肯受伊欺?」

上堂,「天上月滿,人間月半,霄壤不同,是非何判?所以道:宗乘一唱,三藏絕詮,祖令全提,乾坤失色。到者裏,且道是滿耶?半耶?是耶?非耶?」良久,云:「但得雪消去,自然春到來。」下座。

元旦上堂,「新歲今朝新,舊年昨日舊,新舊總拈卻,普請共知有。」擊香几,下座。

解制上堂。僧出,叉手而立,師云:「且站一邊。」僧以拳加頭上,師云:「捏怪作麼?」僧又加一拳,師云:「不識羞。」僧遶禪床,彈指一下,師便打,乃云:「正月十五,泥牛輒舞,布袋打開,西秦東魯。」

誕辰,行敏陳居士請上堂。召大眾,云:「一年一度謂我生,我謂一年一度死。生不自生、死不自死,生乃死之生、死乃生之死,生死死生體自如,老僧沒卻當門齒。所以釋迦老子道:妙性圓明,離諸名相,本來無有,世界眾生因妄有生、因生有滅。生滅名妄,滅妄名真。」一喝云:「當門何用栽荊棘?後代兒孫惹著衣。」

結制上堂,「黃雲漠漠,陰雨溟溟,克塞虛空,分明不識。便與麼去,略較些子;稍涉遲違,即入陰界。還有恁麼人麼?若有,山僧退身有分;若無,且聽葛藤。」豎拂子,云:「看看。」遂擲下。

上堂。僧出禮拜,云:「作麼?」師瞬目視之,僧喝,師便打。僧接棒,送一送,云:「恩大難酬。」師云:「更與三十棒。」乃云:「山僧兩日病,說法口難開,向道諸禪者,不如歸去來。」

長至上堂,「冬仲陽生,鶡旦不鳴,蚯蚓口結,大地成冰。且道山僧拄杖子又作麼生?」遂一卓,云:「[A4]過新羅。」

上堂。僧問話了,云:「請和尚打。」師云:「不打。」僧云:「為什麼不打?」師云:「為你買賣不相當。」進云:「蛇吞鱉鼻口生煙,虎咬大蟲頭戴角。」轉身歸位,師劈後一棒,乃云:「仲冬嚴寒,風聲似虎,推倒須彌,掀翻露布。到者裏赤骨𩪸地,寸絲不挂,無係無依,不可勝數。若不具擇法眼睛,面前鐵壁銀山依舊難過。」召大眾:「如何即是?今日裝密,且去搬磚運土。」

上堂,「天寒地冽,觸處成冰,思量驀地,笑倒老僧。盡謂長老是甚麼善知識,定有多少奇特,殊不知是個三家村裏破落戶沒意智的村僧,並無一些文理禪道,那有佛法身心?老僧恁麼說話,設有個人出來道:『長老!你既如此,畢竟以何為人?』」卓拄杖,云:「會麼?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

上堂,「霜明雪白二陽天,無位真人面目全,端的不知誰委悉?梅花冷地笑無言。」豎拄杖,云:「拄杖子,莫廉纖,打風打雨當底錢。雖然,也勝首山道,新婦騎驢阿家牽。」

上堂,「一不得有,二不得無,一二之義,正在半途。有人道得恰好句麼?若道得,不惟雪竇有光,亦見汝衲僧家有明辨古今眼目;不然,總是隨例喫飯漢。」

願海、惟極二上人領沈氏行廣請上堂。尼問:「山前有猛虎,人人遭其毒口,和尚也須照顧。」師云:「向前來作麼?」尼一喝,云:「看虎。」師云:「者畜生。」尼攛坐具作虎聲,師便打,尼喝,師乃云:「臘月今朝是初六,時良日吉修冥福,天神喜悅來散花,空階步步都成玉。聖凡生滅俱不見,一片冷光照人面,不用尋思直下看,個裏何常有涯岸?沒涯岸,活潑潑,是什麼?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咄!」

卷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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