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竇石奇禪師語錄卷第十
法語下
復嚴髻珠司馬
依遠情浹於心目中之感荷無可似者,入山之訂夫 豈虛語?然所諭此一大事因緣,朽直是無可相為,蓋 素諳居士根性▆利、理路純熟,朽若與麼提,居士早 是與麼去了也。纔向者邊說,似又向那邊走脫了也。 總饒舉似一則兩則直截現成底公案,設或驀提得 去,便把個孤明歷歷見聞覺知、動轉施為底以為究 竟,似者般底提起便有、纔放下便無,等閒遇著一個 咬豬狗手腳底,當面一拶,直是無可抵當,況生死分 上能用得著耶?故朽不[A1]羨居士有目機銖兩底眼,願 有一口吞盡乾坤不遺蹤跡底力量。古李都尉云:「參 禪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趍無上菩提,一切是 非莫管。」是甚麼力量?是甚麼面目?居士實實得到如 此便休,不然待親到雪竇,有個商量處。
客秋九月,山事寂寥之際,道舊好音忽千里而至,依復姚益城中丞
然跳出潔白地上,與麼受用,莫當等閒。正所謂八十 翁翁入場屋,真誠不是兒戲事。雖然如是見地,不脫 坐著一色邊,正是學道人之理障,正知見不得現前。 《楞嚴經》云:「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 記得香嚴禪師一日偶以瓦礫擊竹,大悟,云:「一擊忘 所知,更不假修持,動容揚古路,不墮俏然機。」溈山和 尚云:「此子徹也。」仰山云:「未在,此是心意識著成,待某 勘過則得。」一日見香嚴,云:「聞師兄參得禪也,請道看。」 香嚴云:「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無卓 錐之地,今年貧連錐也無。」仰山云:「與麼話,如來禪許 師兄會,祖師禪未夢見在,試再道看。」香嚴又云:「我有 一機,瞬目視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仰山方肯道:「恭 喜師兄會得祖師禪也。」老居士試將此三偈一一細 看,自有一番超脫處,并拙偈奉答,未審以為何如?
讀自省偈語,令朽病體頓輕、歡喜無量。富貴中人忽次來韻
非思量處易無難,任運騰騰與麼觀,世界踏翻同古 鏡,安禪識取者蒲團。風生起滅誰為聽?月放眉頭自 著看,莫道貧家無長物,目前隨我用般般。
題鯢淵張相國贈無凡上人手軸
衰、人類之賢愚,不一而足矣。而天地之所以判然成 立者,賴有義以持之。義者何?不偷之謂全,此不偷之 義,而執笏立朝、操戈戡亂,以至考槃泌水,若而人皆 有光明碩大以持扶天地元氣,即我如來無上妙道 傳至今日,代有偉人出而驅邪逐魅、震地轟天,無過 擴充此不偷之義耳。昔人放下屠刀,云:「我是千佛一 數。」又有曰:「我偷心死盡始行活路。」此其徵出。予今獲 睹鯢淵張公贈無凡上人手卷,而有感其為人也。張 公身死社稷,挈家盡節,義也;無凡仗劍相從,能事既 周挂冠剃染,義也。至張公亡而身冒險難,骸骨之暴 露者收葬之、遺孤之囚執者安全之,亦義也。然則一 出一復處、一死一不死,皆無愧於天地之人哉。無凡 從予遊理乳峰院事有素矣,戒如冰雪,丰骨稜稜,夫 亦可以義法門也。雖然,觸著遇著老僧粗拳辣掌並 不放過。咄咄!
有天有地以來,陵谷之變遷、朝統之互換、世運之興復姚益城中丞
諭云:「除卻知見,益無入處。」貧衲不妨為老居士恭喜, 既無入處則全處入,全處入則全體入矣。若能全處 全體入,則無入而不自得。所以香嚴大師道:「我有一 機,瞬目視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與麼道喚作知見 得麼?拙偈附書扇頭,老居士當一笑而擲之:一機瞬 目視前人,不會沙彌誰更親?知見無知何處入?李陵 原是漢朝臣。
春光和暖,道容在望。四神丸之惠過沾新況,謝謝。承復胡其章給諫(諱鼎附來書)
芒,卻被嵩山鈍漢一齊鏟削,盡作沒字碑文,不知 誰遮、誰掩,誰撒、誰露,嚼斷千古老和尚舌根,謗佛 罵祖不曾說著些子。且問南廣寺去織女廟多少? 若還過得河,借取支機石看。
釋迦文佛四十九年說玄說要,因緣果報攝入毫[A2]已久,客 歲過南廣,原擬暫住旬日即圖晤對,不意延閣至茲, 中之負歉非可言似。辰刻,一居士持問頭相見,知是 個中人鄉曲,喜出意外。士從容云:「須假答話。」朽衲雙 手舉云:「老僧到者裏不識,請收起。」士云:「有回語即來 相見。」朽衲笑云:「但恁麼去回覆,莫錯過好。」居士拂袖 便行。不妨伶俐侍僧不唧溜,隨後卻索原紙呈似朽 衲,與一掌云:「可惜許。」後乃知為大護法所示也,朽衲 幸然不負來機,今未免知而故犯,更向第二頭與大 護法周折一上。從前與麼告報,不知是說玄、說要耶? 一齊鏟削耶?且道南廣立地在甚處,而有過河不過 河之說,更要支機石看?切莫作如是語話也,真正作 家百中難得,鄙中不勝神候。
孤峰晏坐,曾辱良書,大護法高風勁節,懷佩復蘇康侯居士
發露、者是個雜念流注,方不被境緣所轉、方不虛 此歲月,秪因力量小、工夫少,未能大死一番,每見 境風扇動,不覺和身跳入,此所以留心日久而不 見成功也。」
附原書後段云:「務令胸中明了,曉得者是個本真及不被境緣所惑云云」,即據要曉得者是個本真發 露、者是個雜念流注,正是學道人受病處。何故聻?若 只曉得便休了,只認得個昭昭靈靈的,於生死分上 何曾得力?咦!當頭一棒,莫言不道。
具述來歷,自呈自斷,一一分明。後段「務令胸中明了,彌陀懺儀弁語(介石文公請)
沒而不知返,惟是上根利智,不難自著眼腦。張紫巖 云:「我學佛然後知儒學。」佛豈小緣哉?滇南介石文翁 仕於婁,述彌陀懺儀,以公紳士為祛業進福者勸。然 則現前水鳥樹林皆悉念佛、念法、念僧,在會君子其 薦之否乎?夫遠公後而蓮社不作,文翁猶今之遠公 也,予為之加額。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俊哉丈夫,甘在業海中頭出頭復王九一居士(附原書)
理可伸,未後冷灰豆爆、惡水一潑,得手答偈語,益 復打碎膠盆子。蒼天蒼天!和尚幸是大人,卻成造 次了也。雖然無孔銕鎚,不妨下楔。朝來聲色堆頭, 提起陳年葛藤,特特請質一上。昔靈雲悟道,玄沙 云:「未徹。」靈雲果是失錢遭罪,不可謂溈山不具眼。 若玄沙實不放過,且道他過在什麼處?和尚必然 捉敗靈雲,兼然捉敗玄沙,乞盡情批判一回,免得 平地上陷阱無數也。若復作賊,他日相見,莫怪弟 子捉敗。
三到南廣,卻被和尚鍼著頂門,直得無言可訴、無道機緣,謂靈雲失錢遭罪則且置,又謂玄沙實不放 過,過在什麼處云云。居士如此理會,要見玄沙,三十 年後平地上陷阱無數,居士還跳得出也未?老僧有 三十痛棒,要打九一到底。何故?冤有頭,債有主,莫錯 莫錯。珍重。
前日盡情為居士說破,老僧罪過不少。來問靈雲悟復樸庵座主
根利器未易得此,頗極歡悅。然此事必須親見作家 宗匠、久經惡辣鉗鎚,從冷灰中爆出,力量方大。以此 為人殺活縱奪,威行自在,真足以死盡天下人、亦足 以活盡天下人。若止從解路卜度而入者,即使自[A3]己 日用中不無受用處,而纔一開口未免傷鋒犯手。世 之誤用金鍼而擉瞎人眼者不知凡幾,可不慎歟?閱 諸頌不可謂上人見處不是,但不傷囫圇便露觔骨, 即此便知上人作用未能盡善盡美矣。總之,此事非 言語可傳、亦非紙筆能盡。來扎云:「為講席所羈,甘作 傳言送語漢,以當苦行。」不見昔日德山於紙燈吹滅 下發明大事,即將《青龍疏鈔》焚於法堂前,便開大口 云:「究諸玄辨,似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如一滴投 於巨壑。」未聞有目睹全潮而猶戀戀於一漚者。上座 果能追蹤德山太原諸大老,毋論老朽不能壓良為 賤,即三世諸佛、歷代古錐與天下老和尚,俱當退避 三舍。珍重使旋,附復不贅。
細閱來扎,備知上人留心向上一著多歷年所,非上示歸望之居士
為,內無所得、外無所求,心不繫道、亦不結業,無念、無 作、無修、無證,不歷諸位而自崇最,名之為道。」釋迦老 子開口要人去愛,今時人在愛中著倒,迷而不捨,何 時識心源、達佛理、悟無為哉?望之居士為喪子故,做 工夫輒不得力,質於老僧。老僧曰:「只此愛念,且道從 何處起?」若識得起處,只此愛念冰消瓦解,乃至諸佛 妙義、百千無量法門亦一時冰消瓦解,望之立地處 自然冰消瓦解了也。咄!切須努力,更莫別生枝節。別 來惟恐忘卻,因書寄之。
佛言:「學道人斷欲去愛,識自心源,達佛深理,悟佛無示趙天錫居士(▆號墮僧)
當得也未?」如云骨頭雖疼、心靈自若,則居士頭疼處 別有個心靈自若,豈不錯過山僧一棒乎?昔百丈從 馬祖遊山,次見一隊野鴨子飛過,祖曰:「是甚麼?」丈曰: 「野鴨子。」祖曰:「甚處去也?」丈曰:「飛過去也。」祖便把丈鼻 子一搊,丈負痛作聲,祖曰:「又道飛過去也。」丈便悟。歸 至侍寮,哀哀大哭,同事問曰:「為什麼?」丈曰:「被師搊得 鼻頭痛。」曰:「有甚因緣不契?」丈曰:「汝問取和尚去。」同事 問祖:「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和尚為某甲 說。」祖曰:「是伊會也。」同事回問丈,丈乃呵呵大笑,同事[A4]曰:「適來哭,如今為甚笑?」丈曰:「適來哭,如今笑。」同事罔 然。試看百丈被馬祖一搊鼻便爾了徹,居士親喫白 棒仍向痛邊錯過。何也?自識墮僧便是不墮,切冀努 力。
密印僧來所諭:「河田渡口,親喫白棒,不識到今還承復囊雲公唯
[A5]已推倒火爐冷啾啾去也。」上座不可 作如是之見,直須扶起火爐始得。不見古云:「如今人 多是得個身心寂滅、前後際斷,一念萬年去、休去、歇 去、古廟香爐去、冷啾啾地去便為究竟,殊不知卻被 此勝妙境界障蔽自[A6]己,正知見不能現前、神通光明 不得發露。」又有云:「平地上死人無數,出得荊棘林是 好手。」上座曾到恁地也未?火爐頭究竟豈可少耶?
昨接來書云:「早復鄒子尚居士
立?」要老僧設一座與居士耶?又欲即於現前付一法 名,留在門下作一個不削髮、不住山、不專以皮囊親 近和尚底俗漢。居士既自道取,不妨喚作行漢,如何 如何?
居士云:「以乾屎橛親近老僧,不識乾屎橛在甚處安復沈恂如居士
[A7]佳,足慰朽懷。老年兄弟以大 事相警策,尤為希有,但此事秪在自肯,朽衲究竟何 以加於居士?▆▆▆居士萬法歸一轉語,只者一猶 未識在。若果識得一了,自然不問老僧萬矣。所以來 偈亦爾,▆滯為拈原韻并復。
居士與解上座起居並 萬法歸一一歸何?信手拈來不較多,一棒打開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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